在职场上,有的时候会出现一种奇怪的现象,正在悄无声息地消耗着人的价值。
在招聘的时候,岗位的职责和内容明明写的是“算法工程师”,但是在候选人入职之后却要背负起后端开发、前端搭建、数据分析、测试开发,甚至是各种边边角角的杂活。对于一名算法工程师而言,不仅要做会议记录,要做服务器维护,连日常的excel数据报表也得一个个出,还有想象不到的各种各样项目对接、繁重的流程和技术文档撰写、流程混乱的跨部门沟通,这些已经统统被塞进算法工程师的日常待办里。最讽刺的是,当这些杂乱无章的任务终于在一片疲惫中堆叠完成时,管理者却开始反问算法工程师:“你怎么在算法上没有成果?怎么AI项目还没有突破?还不能够让AI做到减少人力和减轻负担的效果?”
在这种岗位上,一个典型的算法工程师,明明是在专攻机器学习、深度学习这些复杂课题的技术人才,结果突然变身为项目经理,跨部门沟通小能手,后端开发大神,前端布局专家,甚至还得做数据清洗、做测试开发,和测试人员一起深夜守在业务旁边死磕。唯一的共同点是——每个任务都没有时间给你真正专注做。于是,身为一位“全能”的技术人才,他被要求同时兼顾这些不同领域的工作,连各种各样的日报、周报、双周报、月报、季度报、半年报和年报都得自己来。反而最需要投入深度的算法研究,被推到了“闲暇时间”的角落,长期等着“有空再做”的状态。
对于某些公司而言,算法的突破,仿佛是在碎片化劳动、疲于奔命中,凭空诞生的奇迹。仿佛一个工程师,只要加班熬夜、不断堆工时,就能自动产出深度学习模型,就能轻松攻克科研课题。仿佛一个工程师,只需要在睡梦中做梦,就能够在梦中实现AI的算法开发,达成意想不到的算法效果。
AI算法开发是需要一定的创新能力的,可真正需要产出创新的岗位,需要的是什么?是深度的思考,是高密度的专注,是反复试错和沉淀,而不是在每天数十个小任务中疲于奔命,不是把注意力分成无数碎片,不是在无休止的救火和打杂中消磨殆尽。简单来说就是给得太少:这里给得太少并不是指工资给得很少,而是管理者不给时间,不给专注的空间,不给明确的边界感。同时,管理者又对算法工程师要得太多:要你全能,要你无所不能,要你在一片杂乱中还能天才地爆发,在服务器都少之又少的前提下还希望有巨大的产出。这本质上,不是对个人的挑战,而是对职业角色的深度误解。
如果管理者希望算法工程师承担起整个产品的研发工作,那不如直接把“全能型人才”的名字印在招聘广告上,标明“招聘全能型工程师”,这样或许更合适——这样的候选人他不仅需要做算法,还得做产品设计,做架构开发,做项目经理,做前后端开发,做数据分析,做项目管理,成为PPT和EXCEL工程师,甚至还要为公司的整体战略和布局负责。
到最后让人不解的是,虽然管理者已经把很多额外的职责都压给他,最终却仍然对他没有任何宽容,反而把对AI成果的期望推得越来越高——“做出AI突破”、“产出创新”,“行业领先”、甚至希望“超越竞争对手”。这一切,似乎都没有考虑到他的时间和精力早已被无限分配。在忙碌完各种需求之后,AI终于有了一定的产出,但是更加让人无奈的是,管理者却又说“AI只是锦上添花,项目交付才是雪中送炭”。真正让人气愤的是,往往这样的要求背后,管理层只会关注短期内的“完成情况”,而忽略了创新和技术突破背后需要长时间的专注和积累。却不见他们提出过“给你更多的资源”、“让你专注做技术”的方案。创新需要土壤,而不是不间断的碎片时间和加班文化。
在工作中,每个角色的价值,都是需要被尊重的。让算法工程师做后端、前端、测试、运维,是对专业的稀释;让创意型工作在碎片中挣扎,是对产出的扼杀。当一个岗位需要承担四五个岗位的职责时,其实早已失去了基本的职业尊重。当一个组织习惯于压榨式使用人才时,它正在透支的不仅是人的体力,更是创新力、责任感和未来的可持续发展力。短期看,似乎解决了燃眉之急;但长期看,最宝贵的人才,只会在沉默和疲惫中,悄悄流失。或许对于某些公司而言,招聘的目的并不是提升自身的技术实力,而是在海量招聘中筛选到某些合适的人并长期留用,其他不合适的人只需要及时离开就可以了。
真正成熟的组织,懂得给角色留空间,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,不要让各种各样的杂事拉打扰专业的人。管理者需要懂得设定合理预期,让创新建立在专注、探索和持续打磨之上,而不是建立在无尽打杂之中。想要算法上的突破,就要在管理上先突破短视;想要技术上的飞跃,就要在制度上先尊重专注。别再让“给的很少,要的很多”成为职场的常态。别再让真正有创造力的人,在无意义的疲惫里,变成一颗颗沉默的螺丝钉。
一个合格的企业应该懂得角色的专业性和深度,懂得为创新提供足够的时间和空间,而不是一味要求员工成为“全能神”。真正有眼光的领导,应该知道,技术和创新需要一颗宁静的心,需要日复一日的专注,而不是在千头万绪的琐事中迷失自我。别再让这种“给得很少,要的很多”的荒谬逻辑,成了职场中唯一的标准。让每个岗位都能专注于自己的本职工作,才能创造出真正的价值,才是每个企业应追求的目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