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回乡偶书》
贺知章
少小离家老大回,乡音无改鬓毛衰。
儿童相见不相识,笑问客从何处来。
2005年,我从贵州考上大学,离开了那片山水。从此,人生的脚步逐渐向外延伸,求学、工作、成家……生活的重心慢慢远离故乡,纵使节假日偶有归途,也只是匆匆一瞥,再难真正走入家乡的深处。
二十年后,我因公司的团建活动,再一次踏上贵州的土地。这一次,却不是归家探亲,而是以一名“旅人”的身份,回望那个曾经熟悉得闭着眼都能画出轮廓的地方。那一刻,我忽然想起杜甫的那句诗:“少小离家老大回,乡音无改鬓毛衰。儿童相见不相识,笑问客从何处来。”
是的,故乡还在,但我仿佛已成了它的客人。
这次旅行,我们从深圳出发,坐高铁抵达贵阳。六天的行程,走过了贵州博物馆、西江千户苗寨、黄果树瀑布、天星桥、陡坡塘瀑布、万峰林……这些景点,过去对我来说既近又远。除了黄果树瀑布,那还是我少年时随家人游览的地方,其余皆为初见。印象中,那时的黄果树还没有如今的扶梯直上直下,游人要亲自沿石阶上下,脚步虽累,却也踏实。那时候,也没有智能手机,照片只能在景区设立的拍照点匆匆留影,如今随手举起手机就能定格风景,但那时的留念似乎更具仪式感。
西江的苗寨在晨雾中沉静古老,万峰林的轮廓如刀刻般耸立,我在这些景色里游走,既像游客,又像回忆的行者。童年的贵州并不富庶,生活也简单朴素,而今所见所闻却早已焕然一新。我一边感叹它的变化,一边也默默感受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疏离感——我似乎不再属于它,但它却始终是我心中难以抹去的一部分。
故乡,从未真正离开,但在时间的风中,我们都悄悄改变了模样。这次旅程,不只是一次旅行,更像是一次温柔而略带惆怅的自我追问——我从哪里来,我又将归于何处。
记忆里的贵州,总是潮湿的。正所谓“天无三日晴,地无三尺平”。小时候只要离开城市,就能看到高速公路的两边是稻田,远处是雾气缭绕的山岭。那时候的日子慢,读书、写作业、打篮球——那是我记忆中最真实的童年。
而如今再回到这里,一切熟悉又陌生。那些低矮的瓦房多半已不见,替代的是一幢幢新修的旅店和游客接待点;曾经的小道被铺上了水泥砖。我努力地在这些变化中寻找一点旧日的回声,却发现,那些属于童年的细节,或许早已无处可寻。很多画面浮现在脑海,又慢慢散去——曾经熟悉的人,有的还在,有的已离去;曾经熟悉的景,有的更新,有的消失。人终究无法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,更无法回到那个无忧的年代。
这次团建之行看似是一次简单的旅行,实则像是一场跨越二十年的回声对话。在繁华与喧嚣的景区里,我仿佛听见自己小时候的笑声,渐渐远去,最后只剩风声轻响。
贵州,二十年后再见。山川依旧,云烟仍浓,而我,早已不是那个离开的孩子了。




